永棣

【盾冬】密码 06

密码  06

 

装甲车颠簸得厉害，史蒂夫不停地变换姿势来减少对骨头的折磨。他疲倦的脑袋随着车厢晃动。

巴基在一边，手肘撑着膝盖，显然也困倦得很。史蒂夫的脑袋时不时靠在他的肩上，只是一瞬间，随后就惊醒般地弹开，来来回回了好几次。

“把那个木盒子给我吧，你休息一会儿，别睡得太沉。”巴基坐直身子，好让那个低垂着的金色脑袋靠在他肩膀上。

史蒂夫迷迷糊糊应了一句，伸手把圆柱形的木盒交给他。

 

郇山隐修会，他念叨着这个名字。雅克在生命最后一刻也要传达这个讯息。一想到雅克，巴基眼眶泛酸，他使劲闭了闭眼睛，脑袋抵住凹凸不平的车厢。

史蒂夫说过这个组织一直都在保守着一个秘密，会不会雅克也是其中的一个保密者。

巴基摇摇头，他的思维已经疲乏得无法思考，就像生锈的齿轮，每一下转动都让他头疼欲裂，他能听见它们的抗议声。

“五瓣玫瑰意味着圣杯。”史蒂夫突然在旁边开口，困得发红的眼睛看向他。

“抱歉，史蒂夫。”他咬咬嘴唇，如果可以他宁愿自己去搞明白所有的事情，但是史蒂夫的存在的确让事情变得更加简单，他没法一个人。

“没事，做梦有的时候有助于思考。”史蒂夫小幅度的伸展了一下，快速地搓脸好让自己清醒过来。“有个传说，拱顶石是一块放在玫瑰下有编码的石头。”

他打了一个哈欠，巴基控制不住地也打了一个，他连眼泪都挤出眼角了，两个人皆是一愣，随后大声笑出来。

“可是拱顶石...”巴基在空气里比划了一下。在建筑学上，每个拱顶的中央都有一个楔子形的石块，这个石块就是拱门的关键。

“是的，我可能表达的不够清楚。这样，”史蒂夫侧身小心翼翼拿过木盒，把有玫瑰图案的那面朝上放在掌心里，“按照隐修会的说法，拱顶石是一个有编码的地图，那上面标明了圣杯的藏匿点。而这个拱顶石在玫瑰下。”

巴基盯着那个精巧的木盒，看着史蒂夫缓慢地把它打开露出里面的紫红色丝绒，那个被完好保护的圆筒。

它的外表很神秘，一掌长，握在手里沉甸甸的，一个精致的铜框里平行排列着五排大理石圆盘，就像万花筒那样可以自由转动。每一个大理石转盘上都刻有相同的26个英文字母，就像那种行李箱上的密码扣，只不过更加复杂一些。

“这是个...密码筒？”

史蒂夫点点头，微笑着左右转动手腕，能够清晰地听到液体晃动的咕咚声。

“天哪！”巴基瞪大眼睛接过圆筒，又在手里掂量了一下，“雅克以前也给我做过一个，只不过比这个要普通一些。这个圆筒有五位数的密码，不能暴力打开，因为秘密写在一张莎草纸上，而莎草纸缠绕在一个装有醋的玻璃瓶上，一旦暴力打开，瓶子就会碎裂，而醋就会溶解掉莎草纸。”

“现在我们只能在一千两百万个中间找到正确的那个。”

史蒂夫重新靠上车厢，车子要开想到哪里？密码又是什么？那个纠缠了百年的秘密真的会让他们解开吗？有太多的问题，而他们连第一个问题都回答不上来，让他不由得焦虑起来。

“嘿，我们会一个一个搞清楚的，好吗？”巴基伸手握住他的肩膀轻轻捏了两下，他奇迹般的放松下来，就像胃里的结被突然解开。

 

车子剧烈地晃动了一下，像是冲上另一个平台，车轮碾过碎石，停了下来。

他俩的神经同时紧绷，对视一眼后巴基压着他的肩膀站起来，示意他坐在原地不要动。

史蒂夫的心剧烈跳动，困意一扫而空。他保持着一个僵硬的姿势，攥着密码筒的手汗津津的，他喉咙干的能冒火，嘴唇上的死皮又疼又硬。

巴基猫腰停在车门边，回头朝他点点头。史蒂夫把密码筒握得更紧些。

 

整个车身的颤抖意味着发动机还在空转着，后门上的锁眼快速转动一下后被猛地朝外拉开，探出一个黑洞洞的枪口。

“嘿，男孩们，”朗姆洛歪了歪头，“把那个密码筒给我。”

史蒂夫透过朗姆洛的肩膀看到一片远离公路的森林，临时铺成的碎石路延伸到一半就断了，黑夜里看上去就像一个废旧码头。

巴基完完全全挡住了枪口，那看起来该死的不理智。

“我以为你会是一位挚友。”他故意把最后两个字加重，好像在说瞧，我早就知道你他妈在扯淡。

“可不是嘛，我把你们从弗瑞那里捞出来，那自然需要一点回报不是吗？”

朗姆洛晃了晃枪口，显得游刃有余。史蒂夫神经绷得紧紧的，黑发男人的一举一动都让他胆战心惊，那两下不痛不痒的晃动惊得他浑身一抽。

 

“你要它做什么？”

“交出来，现在。别和我绕弯子，在我回答完的时候你就该想出方法来对付我是吗？”朗姆洛移动枪口对准了坐在车厢里的史蒂夫，眯成一条缝的眼睛细细地观察巴基的表情。

“要么盒子，要么嘭——”他作势收紧扣着扳机的手指，看见巴基瞪大了一圈的眼睛后发出了旧磁带一般的笑声，整张脸都因此变得扭曲，接着一下子又严肃起来，好像刚刚那个笑得抽不过气的不是他。

一个疯子。

巴基不再说任何话，绷紧的肩膀向下塌，脑袋垂了下去，耳侧的头发挡住了表情。

“这就对了，”朗姆洛露出白森森的牙齿，低头凑近，带着令史蒂夫反胃的诱导“你仔细想想...”

巴基偏过头，亮晶晶的眼睛透过发缕看向史蒂夫，让他不由得勾起嘴角，没由来的放松，即使他现在就是个靶子，随时准备着被打成筛子。

朗姆洛一愣，鄙夷的望着史蒂夫，“你笑什...”

他没来得及说完，巴基突然暴起，一手扣住他的脑袋使劲磕向后门板，撞击声在车厢里嗡嗡作响，这力道让史蒂夫后槽牙一酸。

朗姆洛条件反射地开枪，在同一瞬间巴基卡住他握枪的手迅速向上拍向车壁，手枪脱力掉在地上，巴基迅速扯住朗姆洛的衣领甩向车缘，后腰狠狠地磕在门槛上，货车因此剧烈晃动。一个弹孔出现在史蒂夫脑袋斜上方。朗姆洛只晃神了两秒就抬脚去踢骑在他身上的巴基，史蒂夫一手抄起身旁不知道装着什么的金属箱子抡过去，狠狠地砸在那条腿上。朗姆洛的惨叫声在森林里回荡，很快就被他吞回嘶嘶地低吼里，他表情失控，眼眶红的惊人，行走在脸部的血管清晰可见。巴基捡起地上的枪抵住朗姆洛的眉间，他却突然笑了出来，放松全身躺在门边，巴基能感觉到他整个胸膛都在起伏，横在身前的手臂都在震颤。

“开枪啊，”他对他咆哮，“开！枪！啊！”说完他又开始笑，快要窒息也不停下。

“找找看有没有绳子，史蒂夫，我们得把这个疯子捆起来。”巴基尽量稳住声音，他不希望史蒂夫察觉到他现在握枪的手都在抑制不住地发抖。眼前这个就是他妈一个亡命之徒，他没想到他真的会开枪，如果他没有及时按住他的手，如果他错过了，如果他不够快，那一枪就是开在史蒂夫脑袋上，分毫不差。今晚不能再有人死去，他不能忍受史蒂夫因为他的原因，他的过错死，他是如此信任他。

史蒂夫把那个密码筒包在外套里搁在地上，从他们旁边跨过去来到驾驶座翻找。

“你个懦夫。”朗姆洛在史蒂夫离开后就收敛了笑容，开始饶有兴趣地打量他，完全不在意那把枪，如果不是那个明晃晃的弹孔巴基简直怀疑这根本就是把假枪。“开过枪吗？”

“开过，畜生，我的射击分数还很高呢。”巴基调整了一下膝盖，确保自己的骨头压在对方受伤的小腿上，那里可能骨折了。朗姆洛嘶叫着抽搐了一阵，五官挤在一团。对话不得不中断一会儿，很快他又缓过劲来，慢悠悠吐出一口气，像想起一件美好的事情一样微笑。

“那你隔着铁栏杆射击过吗？”

 

史蒂夫拿着绳子绕回后门时，就看见两个眼眶发红的人互相瞪着，试图用眼神把对方杀死。朗姆洛被巴基掐住脖子，酱紫色蔓延到额头还坚持不懈地露出两排牙齿。

“巴基！”他不知道事情怎么发展成这样的，但是巴基摆着一副马上就要开枪的样子，那正是朗姆洛想要的。

被喊到名字的人猛地扔掉枪，一拳打在朗姆洛面颊上，把他整个人从车上揍翻到地上。

朗姆洛的鼻子肯定断了，一股一股温热的血从他鼻腔里涌出来，滴在灰扑扑的碎石路上。

史蒂夫马上走过去把朗姆洛拖到一边，他的一只脚以一个扭曲的角度垂在身边，史蒂夫没去多看，只是尽可能快地把他捆在树边。

巴基跳下车子，背对着史蒂夫思考了一会儿，走了几步捡起枪又折回来。

 

“你什么意思？”他颊上淌着泪，一路滑到下巴上的浅沟，语气冷冰冰的就像要宣布最后的审判。

史蒂夫隐隐察觉到了什么，没有说话，只是又紧了紧绳子。

“我说的很清楚了，甜心。现在你要开枪了吗？”

“不可能这么巧，这把钥匙属于苏黎世存托银行而你正好在里面工作。”

“噢，天，怎么可能是巧。我跟踪了索尼埃这个老狐狸整整两年，杀了三个人才知道了这个钥匙的存在，不得不说即使是隐修会也会有嘴巴不严的人，所以，咻——这把钥匙终于被我找到了。那么密码怎么办呢？”他阴森森地笑了，血把他整排牙齿都染成渗人的红色，“通过你，詹姆斯·巴恩斯，如果索尼埃知道自己要死了，他一定会想方设法让你知道密码，那么我只需要到那个银行里，慢慢等你过来就行了。”

“你该受到制裁。”巴基平静地开口。

“哈哈！看看啊，现在被满城通缉的...”

 

朗姆洛哽住了，因为巴基举起了闪烁着红点的手机，上面明明白白地显示出录音的界面。

“你这个狗娘养的...”朗姆洛剧烈的挣扎，绳子死死勒进皮肉但他毫不在意，眼里的火星子几乎迸出眼眶誓要烧掉这篇森林和他们同归于尽。

巴基夸张地摆出一副怜悯众生的表情，把手机搁在朗姆洛可能触及的范围外，头也不回地爬上车。

 

史蒂夫快速转动方向盘把车子驶进公路，两边的车窗开着，远远地还能听见朗姆洛的怒吼。

“你知道整件事情的发生都和你没有半点关系。”史蒂夫向右打方向盘，无视了一个红绿灯。

巴基靠着窗户，棕发被吹起，脸上有一条干掉的泪痕。

“朗姆洛就是个疯子，”他转过头，鼻翼翕动，“不管雅克要把密码告诉谁他都会这么做...”

“可你还是在自责，你在自责什么？为什么你没有等雅克下班？为什么你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他错过了末班车？巴基，你有自己的工作，自己的公寓，你不可能每天和雅克打电话确保他平安回到家里，坐在小餐桌前面看晚间新闻。”

巴基嘴巴张了张，最后只是点点头。

 

史蒂夫急打方向盘把车子停在路边，拉住手刹面朝巴基坐着。一辆黑黄色相间的跑车呼啸着超过他们，一个闪亮亮的中指伸出窗外。

“你知道朗姆洛开枪的时候我在想什么吗？”

巴基没有说话，心又是一抽。史蒂夫挪近一点，伸手圈住他的椅背。

“我什么都没想，一片空白。但是当我看到那个弹孔的时候，我知道是你救了我。”

巴基抬头看他，随后又低头盯着自己的手指。

“如果我中弹了，”巴基横了他一眼，史蒂夫把手移下来圈住他的肩膀，把巴基朝自己的方向带，“我知道那是因为那个疯子。”

“可是那不一样。”巴基顺着力道滑向他，说话的时候语气闷闷的，像赌气的中学生。

“雅克也一定知道的，他知道的。”

巴基没再说话，只是轻轻靠着他。